潛進世界中心的我:想要更快樂的話,就往一個自己想像中的現實前進吧。

免運79折☆宅配到府 ,真的能夠這樣活著嗎我身在三百六十度的海洋和太陽的中間,內心這麼想著
潛進世界中心的我:想要更快樂的話,就往一個自己想像中的現實前進吧。真的能夠這樣活著嗎?我身在三百六十度的海洋和太陽的中間,內心這麼想著。 【內容簡介】真的能夠這樣活著嗎?我身在三百六十度的海洋和太陽的中間,內心這麼想著。想要更快樂的話,就往一個自己想像中的現實前進吧。她是與眾不同小姐,有著驚人的記憶力、理解力與專注力,是個大腦百分之十是天才的自閉症女孩。她的夢想是,打造一座沒有飢餓、恐懼、危險,脫離殘忍陰影的鮪魚樂園。我原本打算自殺。我穿上潛水衣,往後仰,翻進水裡,穿過表層土耳其藍的海水,第二層的綠色海水,再穿過了碧藍色海水,抵達深藍色的海水層。一句話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這個聲音很快地和我心臟的噗通噗通聲混合在一起。凱倫有一點不一樣。遠從加州柏克萊回到家鄉的伊莎貝發現她時,一副乾瘦的模樣,在海水裡有如活魚般穿梭自如,卻不會說話,老是不穿衣服,肚子餓就抓起濕答答的沙子來吃。伊莎貝將她洗刷了一番,剃光了頭髮,剪齊了指甲。她認定這個傻傻的野東西是過世姊姊留下的女兒,也是墨西哥首屈一指的鮪魚公司「安慰鮪魚工廠」的唯一繼承人。於是,她一肩扛起把她改造成人類的重責大任。「凱倫,聽好這點,而且永遠不要忘記。千萬不要讓任何人說妳智能不足。妳不是智能不足,妳只是與眾不同。了解了嗎?凱倫?」在阿姨的愛及悉心教導下,患有自閉症的天才凱倫展開了她神奇的一生,證明了她果真與眾不同,有著驚人的記憶力、理解力與專注力,熱愛大自然、熱愛海洋與動物的她,卻必須學習經營有如屠宰事業的工廠。凱倫不但把家傳的遠洋捕鮪魚事業發展得有聲有色,並研發出更環保、更人道的捕殺鮪魚的方法,一時成為全球企業追捧的對象,卻引來激進環保人士的不滿,欲置她於死地。凱倫是否能夠完成她的夢想,打造出一座沒有飢餓、恐懼、危險,脫離殘忍陰影的鮪魚樂園?這是墨西哥得獎劇作家、記者和詩人莎賓娜‧貝爾曼令人驚艷的初試啼聲之作,《潛進世界中心的我》是本細膩而深刻的小說,筆觸輕柔,口吻尖銳,以幽默的態度探討自閉症人格、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和商場炎涼,敘述一個原本不會說話的自閉症女孩如何變成馳騁商場的女強人。全書帶著淡淡的、海水般的鹹味,每讀一段,嚥一口口水,你的內心裡將湧起一種難以言語的氛圍,彷彿整顆心溫暖了起來。請細細的品味。 【作者簡介】莎賓娜‧貝爾曼莎賓娜‧貝爾曼 Sabina Berman一九五四年出生於墨西哥,擁有多重身分,她是德系猶太人、墨西哥人,也是個劇作家。她的成就非凡,不僅讓讀者認同她的多重身分和追溯之旅,還開創了一個新的文學領域,透過想像和渴望增補片斷的回憶,以重新塑造過去的手法來描述現在。她的父母是來自東歐的移民,從他們身上她繼承了文化、宗教和民族傳統。她在墨西哥市度過的童年時光,遇到舊世界的習俗和意第緒語以及身邊天主教西班牙語之間衝突不斷。她無法擺脫自己是墨西哥猶太人的身分,這深深地影響了她的寫作。不論她是在自傳中細數墨西哥的童年回憶,還是提到家族在波蘭和奧地利的生活,或者在創作新劇本,作品處處可窺見她的文化、語言、種族和宗教傾向。貝爾曼吸引了各個層面的讀者,包括猶太人和非猶太人。她投注許多時間在墨西哥猶太人的事物上面,但她表示要維護其文化、宗教和語言實著不易,因為經常牴觸主流的文化跟語言。她在一九九一年發行半自傳體作品《祖母》,為了讓讀者更容易閱讀,還翻譯並解釋意第緒語可能不為人知的字彙。貝爾曼的翻譯對猶太人和非猶太人來說都相當重要,他們可能都不熟悉意第緒語和其文化。意第緒語之於她跟她的讀者都是陌生的。《祖母》一書也邀請她女性的讀者參加某個女家長也就是貝爾曼祖母的慶祝會──這在男性主導的社會和教規下並不常見。然而奇妙的是,這個特點讓貝爾曼擺脫傳統寫法,開拓另一個新的文學領域。貝爾曼也在《祖母》一書當中提及影響她的身分和家庭的問題。她探討史上猶太人的流離失所,以及他們在內心和遠離以色列的地方保衛著一個不存在的家園。貝爾曼剖析她在墨西哥社會的地位,以及住在她不覺得自己是永久居民或公民的地方有哪些意義。她從自己和父母親的感受出發,探討這種被強加或是背負的飄泊身分的正反兩面。她也藉由劇院的舞台探討自己錯綜複雜的身分和墨西哥猶太人豐富的歷史。她並不認識遭到墨西哥宗教裁判所迫害的猶太人,但她對這段動盪不安時期的描繪,肯定了猶太人落腳墨西哥的悠久歷史。她在一九八五年發行的《異端》(Herejia)一書中,讓讀者一窺墨西哥宗教裁判所的歷史面貌,替沉默的同胞發聲,證實墨西哥猶太人歷史的真實性和獨特性。她讓那些受害者對遭到迫害的過往提供不同說法,成功重寫猶太人歷史上的重要一章。她替女性文化思想大師史碧瓦克(Gayatri Spivak)定義的「從屬階級」(也就是被剝奪公民權的人,比方婦女同胞)發聲,助墨西哥猶太社區一臂之力,並證明他們活躍的角色以及對墨西哥歷史和社會無法抹滅的貢獻。貝爾曼不只成功透過她的創新、前衛的戲劇作品跟半自傳體的動人故事,刻劃墨西哥的猶太族群,也擠身國內得獎作家之列。她的詩詞、短篇故事、新聞文章以及劇本都相當出色,曾獲得四次「墨西哥劇院獎」的殊榮。在眾多的獎項當中,她在二○○○年以《婦女與權力》電視劇獲頒「國家新聞獎」,一九七四年以《蝴蝶》贏得「多面詩詞獎」,一九七五年贏得婦女國際年的「拉丁美洲故事獎」。一九八三年以《洋基》、《異端》、《拼圖》、《小孩的美妙故事》,獲得「國家美術學院戲劇首獎」。貝爾曼以她多重、開前鋒的劇作家、故事家、記者以及詩人身分聞名。她主張男女平等、爭取社會正義,接納不同的性別傾向,以及探討少數種族和宗教族群所遭逢的困境,這一直是她創作上的特色。她很高興能在文學上以獨特、不同的手法,將自己與眾不同的身分──猶太人、墨西哥人和女權主義者,發揮到淋漓盡致。葉淑吟Sabina Berman 【名人推薦】莎賓娜.貝爾曼是個天賦異秉的墨西哥劇作家和小說家,她的《潛進世界中心的我》偷走了我跟大家的心。這個讓人卸下防備的野孩子,坐在墨西哥一座小漁村的沙灘上,對著大海大吼,慢慢地學習探索,完然地沉浸在她所強烈感受到的世界裡。凱倫.涅托從不會說半句話,變成鮪魚漁船上的船夫、潛水夫、專家、海洋生態學家、商場女強人、環遊世界的旅人,她的遭遇帶給每個讀者難以忘懷的歡樂、愉快和悲傷。我們彷彿潛進了那個敏感脆弱、變化萬千的世界裡。--蘿拉.艾斯奇維(Laura Esquivel),《巧克力情人》的作者  她偷了我的心。她叛逆、不解世事,才華洋溢。我無法將她從腦海抹去。這是一篇令人難忘的故事,探討與眾不同的自由。--安娜.瑪利亞.馬杜特(Ana Maria Matute),《到西北部聚會》(Fiesta al noroeste)的作者,以及二○一○年塞萬提斯文學獎得主  這本引人入勝的著作慢慢地、不知不覺地,領著我們思索一個不自在的問題:我們真的先存在然後再思考嗎?我們的女主角凱倫.涅托會大聲回答沒錯!不論我們是不是意識到,我們都是先存在然後才會思考的。--亞歷山大.貢薩雷茲.伊納利圖(Alejandro Gonzalez Inarritu),以電影作品《火線交錯》和《靈魂的重量》入圍奧斯卡獎的墨西哥導演  令人驚豔的初試啼聲之作……那充滿澎湃情感和帶著質疑的獨特嗓音,是那樣鏗鏘有力,帶動著整個故事的發展,但那捍衛大自然資源的情節更增添了高潮迭起。--《出版者週刊》(Publishers Weekly)  自信滿滿而令人滿意的初試啼聲之作……見解猶如酒香貫穿整篇故事。--《柯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貝爾曼是西語世界最著名的當代作家之一。她用第一人稱娓娓道來故事,緊緊地扣住讀者的心弦……這本小說詼諧中帶著感人,最後對文字是否是屬於世界還是世界外的產物提出質疑。--《圖書館期刊》(Library Journal)  引人入勝……貝爾曼探討了人和動物之間的道德問題。但沒有說教成分,只是歌頌所有物種之間的神聖關係。--《歐普拉雜誌》(O, The Oprah Magazine)  一篇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故事。--墨西哥《滾石雜誌》(Rolling Stone)  極端感性的小說……觸動人心的程度出乎你的想像。--西班牙《世界報》(El Mundo) 【序】譯者序文  莎賓娜.貝爾曼(Sabina Berman)是墨西哥當代家喻戶曉的人物,出身自波蘭移民的猶太家庭,學生時代攻讀心理學和墨西哥文學,身兼作家、劇作家、故事家、劇場導演以及電影導演等多重身分,劇作曾遠至拉丁美洲其他國家以及美國和加拿大登台演出。她的創作多元,風格強烈,寫作以幽默、諷刺語氣著稱,除了深受家庭背景影響的猶太主題外,主要以女性觀點出發,多方剖析諸如專制、暴力、歧視、偏見等兩性之間糾結複雜的關係;自一九九○年起的劇作,比方之後搬上大銀幕的《維亞和裸身女子》(Villa y una mujer desnuda),或者《危機》(Crisis)和《裂痕》(La grieta),都可窺見她如何處理兩性的威權關係。此外,她也探討人類與動物不同物種的關係;從早年的詩作到近年的劇作,她得獎無數;她並撰寫電影劇本和參與執導,其中根據真實案件改編、以探討社會現象的驚悚片《後院》(El traspatio),曾代表墨西哥參加二○一○年的奧斯卡金像獎。  《潛進世界中心的我》是莎賓娜.貝爾曼最新力作,也是第一本踏上歐洲大陸的作品,到目前為止已翻譯成十三種以上的語言,在超過三十三個國家出版,其中包括西班牙、法國、英國、美國、以色列和巴西等地。這部作品以尖銳、寫實,幽默的口吻,有時又帶點魔幻寫實的寫作技巧,探討自閉症人格、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和商場炎涼,敘述一個原本不會說話的自閉症女孩如何變成馳騁商場的女強人,故事簡單但深具教育意義。  二○○九那年,莎賓娜.貝爾曼放下記者和作家奔波忙碌的工作,踏上一場海灘之旅,足跡遍及墨西哥和其他國家。她想探討隨著年紀增長在內心堆砌的疑問。她在接受墨西哥CNN新聞節目專訪時提到:「我發現人生就快走到盡頭,抵達那兒之前,我希望能掙脫從十二歲青少年開始困住自己的那圈泡泡,一遍又一遍檢視人類、國家和人際關係的歷史。我盡可能遠離人煙。我搭乘一艘遠洋漁船,在外飄泊一個月,學會潛水。潛水時,每一口吸進肺裡的氧氣都是彌足珍貴的禮物。你必須全神貫注。玻璃面罩外的景色是那樣美不勝收。我就是在海水中得到動筆寫小說的靈感,書中角色在離開水中的剎那發現了自己的存在。我馬上聯想到自閉症的感受。」  於是,貝爾曼依據跟智能障礙朋友相處的經驗著手寫小說。她談到:「要揣摩自閉症患者的角度來寫作不容易,不過值回票價。我得先拿掉自己的語言,剝除形容詞和修辭技法,回歸最簡單的狀態。」她認為他們有著與眾不同的天分。正如小說中阿姨伊莎貝語重心長地鼓勵凱倫:「千萬別讓任何人說妳智能不足。妳不是智能不足,妳只是與眾不同。了解了嗎?凱倫?」不管生下來是否帶有缺陷,我們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長處。只是我們光看事情的表面,對內心卻視而不見。小說在西班牙發行後,她告訴西班牙的《ABC日報》:「應該要挖掘自閉症患者的天分,而不是把焦點擺在他們的不足。如果他們連續八個小時不停地彈奏鋼琴,這可是一項禮物!不該強求他們跟一般人一樣。」我們平常人都沈溺在自己的世界,而不是單純地去看待事物原有的面貌。作者透過凱倫的目光,審視人類的汲汲營營,看到我們絕大部分的擔心憂慮,都只是無謂的泡沫幻影。  小說主角凱倫被診斷患有高功能自閉症。史上許多赫赫有名的人物,諸如牛頓、貝多芬、愛因斯坦、康德、達爾文,卓別林等等,都是自閉症患者。凱倫在家族經營的鮪魚罐頭工廠工作。她對如何經營的想法不是來自理性,而是來自直覺。她雖然是自閉症患者,在某些方面不及常人,在其他方面卻天賦異稟,帶領我們思考何謂自由跟與眾不同。貝爾曼說:「寫這本小說前,我覺得自己是個人類,對人類的命運牽腸掛肚,但此刻的我感覺自己像是猿猴,我不再擔憂命運,我唯一的恐懼是嚥下最後一口氣那天,不甘心自己就這麼閉上眼睛。」  貝爾曼說:「這是一本充滿喜感的小說。我邊寫還邊笑個不停,在凱倫眼裡,我們正常人被包在語言的泡泡裡。她的觀點是正確的。所以從泡泡外面看來,我們是那樣可笑。」  《潛進世界中心的我》在德法兩國都摘得獎項。在法國得到維森納讀者獎(Prix del Lecteurs de la ville de Vicennes)。而二○一二年九月,正當貝爾曼參加柏林國際文學節時,傳來小說在德國得獎的消息,十月,她在德國法蘭克福書展獲頒LiBeraturpreis文學獎。評審讚揚貝爾曼的小說不走傳統,而是跳脫既有的窠臼,嘗試不同的新路線,開創全新、陌生的題材,以自閉症女孩的觀點來描述的特殊手法,精準地勾勒了這個功利主義主導的現代社會,先是談到生態議題,接著轉入發人深思的哲學問題。這些題材都相當具原創性,贏得了德國當地報章媒體的好評聲浪。  西班牙五○年代著名作家、二○一○年賽萬提斯文學獎得主安娜.瑪利亞.馬杜特(Ana Maria Matute)曾讚嘆這本小說:「女主角偷了我的心。她叛逆、不解世事、才華洋溢。這是一篇探討自由和與眾不同處的令人難忘故事。」墨西哥作家博爾比(Jorge Volpi)對小說也忍不住讚嘆:「這是一本註定永恆流傳、擄掠無數讀者的作品。」 【內容試閱】第一章 ……大海…… ……白色沙灘…… 大海波光粼粼,延綿到地平線盡頭。 接著是白色沙灘,撲上來的海浪,碎成一地的泡沫。然後,高掛天際的太陽,發出熠熠的白色光輝,模糊了輪廓。 我渴了。 我放下筆,起身去喝杯水。 然後,忽然有一天,有個小女孩坐在白色沙灘的一塊紅布上,膝蓋屈在胸前,銬著腳鐐,穿著涼鞋,這個乾瘦的小女孩,前後搖擺身體,嘴裡喃喃唸著: 「我。」 一次又一次: 「我。」 「我。」 這個瘦巴巴的小女孩穿著寬大的白色T恤,風一吹衣服就鼓起來,她屈著兩條腿,膝蓋靠著前胸。小女孩對著風跟大海喃喃唸著: 「我。」 「我。」 這時,一個浪濤拋得好高,跌落,發出澎湃巨響,小女孩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她消失了,不見了。「我」上哪兒去了呢?這個字眼的脆弱結構已經消失無蹤,剛才的位置上只剩下偌大的「不是我」,只剩大海。 我起身,再去喝杯水。 有個人迎著風,牽著她的手,牽著這個乾瘦的小女孩,她的白色T恤蓋到大腿,這個人在沙灘上鋪了紅色的布,讓小女孩坐下來,然後要她唸東西。重複地唸。 「我。」 「我。」 每到下午,這個情景都會上演好幾次。情景上演時,她坐在沙灘上不停搖擺身體,嘴裡唸著「我」,聲音一出口,就被摔落、化為泡沫,在沙灘上快速滑動的浪潮聲中掩去。 後來我的伊莎貝阿姨告訴我,她遠從加州柏克萊,來到墨西哥錫那羅亞州的馬薩特蘭市,是要繼承遺產,那是一間名叫「安慰」的工廠。「安慰鮪魚工廠」,是全世界跟漁業最格格不入的名字,正如多年後一名行銷專家告訴我們的事實。 某天的馬薩特蘭小機場降落跑道上,我的伊莎貝阿姨步下了一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飛機,她一身白色裝扮,穿著白褲子和白色亞麻襯衫,戴著寬邊草帽以及大墨鏡,穿過跑道時,她伸出右手按住脖子後面,以免風吹走了帽子。 接著,她從飛機場直奔鮪魚工廠。她繼承的財產價值好幾百萬美金。工廠面積足足有兩個社區大,包括兩棟水泥建築、一棟玻璃帷幕大樓,從大街可直通專屬的碼頭,二十艘鮪釣漁船停泊在四座碼頭邊的水面上,搖啊晃的。 我的阿姨討厭工廠,嫌它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鹹腥氣味,還混合死魚的腐臭味。 她一襲純白的亞麻衣裳,就這麼踏進了第一棟沒有窗戶的水泥建築,她走到工作桌旁,停下了腳步,頭頂上有一片烏雲似的蒼蠅嗡嗡作響,女工們圍著這八張桌子,有條不紊地清理鮪魚的內臟。 她寧願抬高頭,望著那堆蒼蠅,然後開口問道: 「真該死,為什麼不噴些殺蟲劑?」 「女士,」帶著她參觀的員工回答。「因為殺蟲劑的化學物質會污染鮪魚。」 於是,她才低下了頭。 女工們圍著桌子清理鮪魚內臟,她們的動作整齊畫一。一個拿刀將魚腹剖開,那樣子就像從側面拉開一條拉鍊。接著,她把魚遞過去,下一個戴著粉紅乳膠長手套的人將內臟一次清乾淨,然後扔到桌子前地上的紅色、粉色以及紫色內臟堆。第三個人則一刀剁斷魚頭,將魚丟到身旁的鐵桶裡。 我的伊莎貝阿姨作嘔不已,先是摀住了嘴巴,然後踩著白色的木頭高跟涼鞋,匆匆走過滿地的血水跟粉紅色的海水泡沫,衝進一間上百隻蒼蠅飛舞的廁所,一股死魚臭味和剛如廁完的糞便味撲鼻而來,還沒走到馬桶,她就已經吐在洗手檯上了。 還有更糟的事正等著我高雅的伊莎貝阿姨。 她搭了一輛計程車,車子開進一座矗立水泥小屋、柏油路面到處坑坑疤疤的村莊,陽光將柏油路照得像鋼板那樣發亮,然後停在她從祖父那兒繼承來的房屋前。也就是說,我的曾祖父。 屋前有座庭院,草地又乾又黃,巨大的棕櫚樹垂著乾枯、缺少生氣的長葉子。屋子是一棟頹圮的白色小別墅,法式風格,兩層樓高,屋簷裝飾著飛揚的城垛。小別墅地板鋪著棋盤似的黑白兩色大理石,屋內的空氣冷冽,屋頂已經毀壞,鋼梁垂吊在半空,落地窗不是缺了玻璃,就是已經龜裂,小門的木頭腐朽不堪。這棟法式小別墅是我的曾祖父在十九世紀蓋的,他就是安慰鮪魚工廠的創始元老。 她來到一間有面海落地窗的臥室,裡面有一張雙人大床,床上擺著兩個霉爛的枕頭,其中一個中間破了洞,就像個火山口,成了紅螞蟻的窩,一列列的螞蟻爬下床的四隻腳,通過四扇門下面的縫隙,爬向二樓通向十二個房間的四條走廊。 所以第一晚,我的阿姨睡在客廳裡找到的一張吊床裡,床綁在兩根陶立克式柱子之間,不遠處還有一扇面海的落地窗,一樣少了玻璃。 聽我阿姨說,半夢半醒之間,她聽到了腳步聲,然後感覺鼻子附近有股呼氣。 她嚇得半死,睜開了眼,乍見披頭散髮、半張臉被遮住的身影。那抹黑暗的影子光溜溜的,躲在亂髮後的一雙大眼,正打量著她。一個野東西正盯著她不放。 「妳是誰?」伊莎貝阿姨喃喃問道。 那東西往後退了兩步。 伊莎貝阿姨立刻從吊床下來,那個東西又往後退了兩步。 伊莎貝阿姨往前踏了兩步,那個東西馬上拔腿狂奔,比起伊莎貝阿姨怕她,她還更怕伊莎貝阿姨。 伊莎貝阿姨看到那個東西在一片暗藍裡,像抹影子般奔下樓梯,衝向地窖,她聽見了關上木門,拉上門閂,還有地窖裡東西砸向牆壁的悶響,依我的伊莎貝阿姨推估,響聲持續了二到三個小時,還不時夾雜可怕的哀嚎聲,她神經繃緊,從行李箱裡拿出一瓶威士忌,躺回吊床,大口大口豪氣地喝掉半瓶,可是就算如此,那響聲還是驅走了所有睡意,直到破曉的最後一聲哀嚎和碰撞聲後,才終於恢復了安靜。 當她睜開雙眼,正午的陽光已經映照在大理石地板和白色牆壁上,廚房傳來忙進忙出的聲音。 那是家裡的幫傭肥嬸,她正在用研磨罐磨咖啡豆。兩個女人打過招呼後,肥嬸將咖啡粉倒進裝滿沸水的咖啡壺裡,再將壺裡的咖啡倒進裝濾網的咖啡杯,接著再倒一杯,一切安靜地進行,雖然她們互不認識,僅僅聽過其他人介紹,但她們坐在桌邊,立刻擬好了清單,列出家裡所需的物品。 包括急需的食品、清潔工具,和一張雇人清單。全職雇用一名園丁、一名男幫傭和一名司機,以及每星期來一次的除蟻清潔員,一個月來一次的大理石地板打蠟工,兩個月短期雇用的十二名水泥匠,工作包括整修牆壁、更換窗戶玻璃,等卡車到來時,將送達的家具搬進屋內。 忽然間,阿姨從桌子站起來,點根菸,靠著爐子,告訴肥嬸她前一晚遇到的東西。 「喔,是小女孩。」肥嬸說,輕輕地笑了出來。 「小女孩?」 「沒人告訴您,她住在這裡嗎?」 「誰會告訴我?」 「令姊啊。」肥嬸仍輕輕笑著:「令姊當真忘記告訴您小女孩的事?」 「我姊姊過世前,我都沒跟她說過話。」我的阿姨說。「我們很疏離。」 「喔,是哦。」 「那個小女孩為什麼住在這裡?」 肥嬸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想,大概是可憐她吧。」 廚房牆壁的一根鐵釘上掛著一把刀。我的伊莎貝阿姨拿著刀,跟肥嬸步下樓梯到地窖,打開門後,看到的是一間臭氣沖天的恐怖酒窖,遍地的破木塊、家具殘塊、碎酒瓶。不遠的牆上有個窟窿,光線透了進來,照亮了整個地方,外面是木柵欄圍起的海洋浴場,那個東西就呆站在較遠的一角,海水淹到她的腰際,乾瘦的模樣,就像是一根黑色竹竿插在土耳其藍的海水裡。 那個東西噗通一聲鑽進水裡,然後又冒出水面,手裡捉著活跳跳的紅色東西,那條紅魚滑出她的手,掉進海裡。還聽得到她哈哈大笑的聲音。 「她似乎很開心。」我的阿姨說。 「喔,對啊。不是開心的話,就是鬧脾氣,再不然就一副傻樣。沒有其他表情。要不要我喊她過來?」 「喊她過來吧。」 肥嬸伸出兩根手指到嘴邊,像個腳夫吹出哨音。 小女孩轉過頭來看著她們倆。她慢慢地朝她們走過來。但每走三步,就停下來,一副擔心受怕的模樣。 「她不會說話。」肥嬸說。「頂多嗚嗚地叫。她不知道怎麼用餐具吃飯,人家給什麼,她都用手抓來吃,不然就抓濕答答的沙子來吃。白天,她就躲在像山洞的地窖,或是圍起來的海水浴場裡,她老是不穿衣服。除了我之外,不管誰出現,她都會嚇得魂飛魄散,她看到我倒是溫馴的。」 肥嬸說話時,不禁露出笑容:「像隻狗崽那樣溫馴。」 伊莎貝阿姨一聲令下,肥嬸將小女孩帶到主臥房的大理石浴缸裡刷洗一番。她拿著洗地板的刷子和洗雜物的肥皂,努力刷她,直到刷掉外面那層污垢,露出原本的粉色肌膚。至於那頭厚重的頭髮,髮絲硬邦邦地糾結在一塊,我的阿姨索性放棄想要剪的髮型,下令不管怎樣,只要剪掉就好,接著她甚至拿剃刀剃光她的頭,浴室瀰漫熱水的氤氳,那個東西呆呆地坐在浴缸裡流口水。 她們將剃掉頭髮、赤條條的她拎出浴缸,擦掉她嘴巴的口水,讓她坐在板凳上。她的大腿和膝蓋一樣細瘦,瘦到皮包骨,連胸腔的肋骨都一根根清晰可見,雙手雙腳的指甲,像是蝸牛殼的紋路那樣地捲曲。 她們得拿水泥匠剪銅線的鉗子,才剪得掉指甲。 我阿姨打量著那個此刻光頭、乾淨、發出洗雜物肥皂味,和眼神呆滯的東西,這才發現她的後背有道傷疤。那個傷疤從右邊的肩膀延伸到左邊腰際。阿姨發現,左大腿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左右兩隻手臂都有好幾道清楚的傷疤。 她驚駭不已。 她的眼神遇上了小女孩呆滯的眼神。那是雙綠色的眼睛。碧綠色的。 跟我阿姨的眼睛一模一樣。 阿姨點燃一根菸,將肥嬸叫來主臥房裡。 「嗯,肥嬸,再告訴我一次,這個東西為什麼住在這裡。」 「說實話,天知道。要是有人問,我都回答令姊可憐她吧。」 「那再告訴我,她這樣生活了多久?」 「據我所知,一直都這樣吧。我來這兒的時候,她已經住在這裡了。或者說,她住在下面的地窖和她的海水浴場裡,每次有客人上門,令姊都要我把她帶到果園盡頭堆木柴的小屋裡,以免大家聽到她發脾氣胡鬧的聲音。」 我的阿姨緩緩地對著空氣吹出一口煙。 「她是不是會打她?」她問。 「令姊嗎?」 「或者是妳吧,還是其他人。告訴我,這些傷口是誰打出來的?」 「我才沒打她。」肥嬸加以辯駁。 「這麼說,是我姊姊嘍?」 「有時候太太會打她。」肥嬸坦承,心虛地迴避對方的視線。「她會把她關在房裡,拿起皮帶,用有帶扣的那頭抽打,我無能為力,只能聽著小女孩哭聲,繼續燒菜。要不,我還能怎麼辦?」 伊莎貝阿姨繼續吞雲吐霧,凝望落地窗外的大海。 肥嬸又接著說下去:「她生下來就是個愣頭青,我想所以才這樣吧。」 「愣什麼?」 「就是笨蛋的意思。您知道,就是腦子有問題啊。」 「那麼,所以才這樣是什麼意思?」 「所以令姊才對這孩子失望,所以才打她,所以才一直關她。」 「但是這些都是燒傷。」我的阿姨回答。「打小女孩已經夠可怕的了,但是燒她?誰敢狠得下心燒一個小女孩,都該坐牢。」 肥嬸緊閉雙唇,沒有回答。 接著她喃喃嘀咕:「我不想誇大其詞。但如果有人跟這孩子一樣躺在地上睡覺,恐怕也會被蟑螂咬死。她的部分傷疤可能就是這樣來的。」 我的阿姨嘆了口氣。她還有個疑問。 「我姊姊過世時,有沒有把孩子叫來道別?」 肥嬸垂下雙眼:「請容我告訴您,令姊是個很頑強的女人。她過世時是一個人。她血栓發作後,身體變得十分僵硬,走起路來很怪異,一隻腳先踏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才能踏出另一隻,雙手也很僵直。對她來說,連呼吸都變得很費力,所以她要鮪魚工廠的兩個小弟扶她上吉普車,然後沿著公路開往山區。後來警察說,從路面痕跡來判斷,她開到非常崎嶇的一處彎道時,還一直往前開,好似前面還有路。」 我的阿姨要求:「繼續講下去,肥嬸。」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過了很久,她的遺骸才在懸崖下的仙人掌堆裡被找到,只剩一堆白骨,但也不完整。只剩肋骨、頭顱、手骨,以及一隻手指骨頭。就只有這樣。兀鷹啃光了她的肉,至於其他骨頭,大概是被野狼叼走了。」 「那是我們家的遺傳。」伊莎貝阿姨吐露。 「什麼東西?太太。」 「頑強的脾氣。那骨骸埋了嗎?」 「我們把骨骸埋在花園裡,不過您要是看到石碑,上面只會有她的名字。我們沒放十字架或是其他多餘的東西。因為我們不知道太太的信仰。」 「她沒信仰。」伊莎貝阿姨說。「我們涅托家沒有宗教信仰。肥嬸,現在請妳仔細想清楚,再回答我的問題。」 「好的,太太。」 「她是我姊姊的女兒,是吧?」 「那個東西嗎?」 「沒錯。」 肥嬸過了半晌才回答。 「不是。」她說。「您要怎麼想都可以。令姊本來有一天會講的,不是嗎?不過卻沒機會了。」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阿姨會認為這個東西是她的外甥女呢?我也不知道。但是她的腦子就是浮現了這樣的想法,於是她扛起把她改造成人類的重責大任。 一開始,她努力教她開口說第一個字: 「我。」 「我。」 「我。」 她牽著她的手,帶她到沙灘上,在燙人的沙堆上鋪了塊紅布,讓她坐在那兒,膝蓋屈在胸前,那個東西對著海風跟大海,練習說:「我、我。」 於是就這樣,我誕生了,一九七八年八月二十一日那天,我對著大海,聲嘶力竭地大吼「我」。我頂著光溜溜的頭,銬著腳鐐,穿著涼鞋,完全重生了。
潛進世界中心的我:想要更快樂的話,就往一個自己想像中的現實前進吧。